栗子酱

究极无敌杂食,什么都吃,我踏马吃吃吃吃吃吃吃吃吃吃吃吃

【酒茨】恰似故人来 (长,一发完)

客人4:

*系列完结篇


前篇篇一篇二,番外篇三


*糖,神逻辑,OOC,HE


*HE大法好 




酒吞刚认识茨木的时候,觉得他大概有些不爱说话。


这倒没什么,很多人都不爱说话,只是不知为何他就看不惯茨木不爱说话,觉得他不该不爱说话,他要是不爱说话,就怎么看怎么别扭,于是就开口说了一句。


“你怎么不爱说话。”


茨木愣了一下,转过头来看着酒吞,看了一会,然后笑着说。


“以前当过一阵子哑的,一时半会还没改过来。”


就这么两句话,作为寒暄未免有些太过草率,却透着一股子似是故人来的味道。


大概是这种似是故人来感觉太过来势汹汹,对彼时还是少年的两人太过沉重,所以心照不宣地,就都选择了回避。


说起来两个人姑且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酒吞家算是当地的名门望族,对唯一的幼子说不上关照有加百依百顺,也是样样都不能缺他的,年纪尚小酒拉着他学四处学东学西,美其名曰古典国学陶冶情操,也并不是求他学成什么一方大家,只求强身健体修身养性,然而酒吞兴趣缺缺,逃起学来也是一把好手,家里知道他的秉性,只好去问他想学什么,柔道剑道弓道空手道茶道一字排开,酒吞想了想就说,弓道吧。


然后真到了去道馆的那天司机却送错了地方,把他放在了剑道馆的门口,酒吞下来了才发觉不对,心里有些不悦,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也没处发脾气,彼时剑道馆还没开张,只有茨木坐在门前,穿着白色的剑道服,束了木屐,用手指一下一下梳着自己不听话的柔软的白发,一把几乎要比他还高的刀靠在他的肩上,整个人活像是从时代剧里走出来的,看到他来了,抬起头来,大概酒吞当时刚好是逆光,他一抬头,就被光刺得一双眼睁大了,一双与众不同的金眸眨了眨,然后说。


“你来得太早了。”


他说得没错。


自此酒吞也就没再提过什么弓道。


 


茨木是剑道馆家的小儿子,从小就在道馆里,每天都能看到他拿着刀练习,只是旁人练的都是木刀竹剑,只有他的是真刀,且总是那一把,可见那刀是他一人所有的,练习的地方也与旁人不同,占了道馆的一隅,不会和他们在一起,且总是背对着人。休息的时候经常看见他两手的袖子卷起来到上臂,用绳子绕过脖子后面束起来,一手握着刀柄,刀锋向下支在地上,另一手握着一瓶橘子汽水,凝结的水汽顺着他的手指流下来,一直流到肘关节那里,才一滴一滴地落下来。


这时候酒吞就常常盯着他的背影发呆,想或许该走过去找他打个招呼,聊两句,可潜意识里又觉得还不到时候。


然而到底什么时候才是到时候,他也说不清楚,只觉得,大概还要再等等,最好等得久一点,长一点,千万不能太快,他已经来早了,就不能更早。


有一天也不知是谁突然说茨木并不是道馆长家的亲生孩子,是个不得宠的养子,顿时大家纷纷表示对只有茨木一个人能拿真正的刀而不满,十来岁的楞头小子对武士刀这种东西有着特殊的欣羡,在他们看来茨木就仿佛一个独霸了校花的书呆子,需要给他点教训才成,不能让他得了便宜卖乖,一帮人决定放课后去堵他。


酒吞也跟着去了,后来想想他对堵茨木这回事是断然没有什么兴趣,也不觉得茨木真能从这帮人手里吃什么亏来,只是觉得跟茨木有关的就去了。果不其然,那天一帮人被茨木揍了个底朝天,酒吞也就是一边看着,之后打完了,茨木看着他,竟也丝毫没有生出这一个也是帮凶的想法,酒吞多少就有些感动,鬼使神差地就伸出一只手来,说道。


“我们回家。”


说完以后有些后悔,他们也不过是一两句话的交情,茨木很难说会是什么反应。


茨木似乎也是有些惊讶,没料到他会这么说,站在他面前像是左思右想了好一阵,终于拉住那只手。


仿佛是一下就水到渠成。


两人手拉着手到了茨木的家门前,他家的一个早就成年了的哥哥恰好在门外与人谈天,看他们来了,给了他们一点零钱,茨木拿这一点钱给酒吞买了汽水,回来和他并排坐在玄关,家里长姐端了待客的点心放在盘子里摆在两人之间,夏天的院子里有蝉鸣,想去找到蝉却又马上噤声不见。


事实证明书也好戏剧也好都是胡说八道,他既不需要一个什么惊世骇俗的回眸,也不需要一句惊天动地的情话,他就是坐在茨木旁边吃了口点心,喝了瓶汽水,然后突然就明白了一件事。


他喜欢茨木。


 


那一阵子剑道馆里流行起打茨木的擂台赛。


剑道馆长的儿子自然是馆里最好的,一帮少年太年轻,想出了堂堂正正决斗那一套来,茨木不跟他们认真,也不上木刀就拿他常在手里那把,刀鞘都不拔就能把人都打下台去。


馆长毫不在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自己的小儿子既不管教,也不维护。


除去茨木,酒吞就是这里最好的学生,馆长不苟言笑也总是忍不住称赞他,说如果是生在刀剑的时代,肯定是要出人头地,酒吞对旁人的长辈架子向来不以为然,就不屑地说,那可真是可惜了。


馆长就摇头,要我说是幸好。


酒吞一愣,馆长也不管他什么想法,直接就说。


“你跟我儿子打一场。”


后来想他大概是想让酒吞赢过茨木来结束这场小孩子的闹剧,不知为何仿佛所有人都对酒吞能赢笃信得不得了,其他学生信,馆长信,天信地信,茨木被父亲乖得不得地牵着过来,活像一块看板一样被放在道场的另一头,握着刀,摆好架势,酒吞看着他那双暗流涌动的眼,一下就明白了,连茨木也是信的。


他就没来由地觉得很无奈。


周围的人开始起哄,给酒吞加油,让他赢个漂亮,把茨木揍个底朝天,把仇讨回来。另一边茨木已经做好了迎战的架势,酒吞紧张得满手是汗。


他满心都想的是,这回我不要赢,一定不要赢。


事在人为,他最后果真是输了,不仅输了,还差点丢了条命。茨木的刀是真刀,酒吞和他见招拆招,打了久了把人气着了,突然把刀鞘一丢在旁人惊惧的叫喊中劈头盖脸地就朝着酒吞挥下去,刀既然出鞘了,酒吞再不用全力就真的会死,他是想酒吞好好地和他打,结果却是酒吞差点就被茨木一刀切,这一刀堪堪划过他的脖子,当即就见了血。


而周围乱作一团冲上来的时候酒吞满脑子想的却是,成了,我可算是输了一回。


说的就好像他赢过好多遍了那样。


后来医生说这一刀特别巧,没有划开动脉也没有伤及喉咙,说真是万幸,只有酒吞心里知道这不是什么侥幸不侥幸的事情,茨木他和他那刀浑然一体,这点本事肯定是有的,他是打急眼了,但又不是杀红眼了。


从麻醉里清醒过来酒吞第一个看见的就是茨木,那家伙靠在他的病床上,在消毒水味的白被子里蜷成柔软的,白白的一团,仿佛才哭过,脸上一个五指印,挨了打了,酒吞突然就很得意,偷着伸手揉了揉。


原来先喜欢上一个人是这么累的一件事情。


出了院以后他第一件事就是去剑道馆找茨木,至于为什么不去他家找,他也不知道,直觉就告诉他去剑道馆。


剑道馆出了事以后生意不景气了一些,里面没亮灯,门也没开,但是他就是知道,茨木就是在里面,所以他把门踢了,踢坏了,拆了,闯进去,只因为茨木不给他开门,他果然把茨木逮住了,茨木和他的刀,他们在夕阳透过窗户落下的阴影里难过地看着他。


于是他一下就没了底气。


茨木难过地问他,“你怎么会输了呢?”


这一问酒吞一下就又有底气了,“我怎么就不能输呢?你比我有本事,再打一万遍,我还是输。”


茨木气呼呼地抬起头瞪他,“你知道输了代表着什么?输了的可是要听赢了的人的话,以后就归赢了的那个,身心都是他的了。”


酒吞实在无法吐槽你是哪个年代穿越过来的,被那双小猫一样的金眼瞪着,说不出口,就赌气,又说了一遍。


“我就是输了。”


于是猫眼睛的茨木当即就扑了上来,活像只野生的小豹子,又抓又咬,挥舞着拳,朝着酒吞就打,可是酒吞打定了主意了,就是不还手,就是要输,他倔起来十头马拉不住,茨木压根拗不过他,舍不得杀酒吞也舍不得打,酒吞又打定主意要输给他,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他只是一个小孩子,不是什么杀人如麻的侠客也不是什么茹毛饮血的恶鬼,他遇到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事情了,就什么办法也没有。


于是他大哭了起来,一双眼都让泪水浸透了,整个人都被悲伤浇透了。


他哭着说,“你应该打赢我的。”


酒吞彼时还什么都不明白,他被哭慌神了,手忙脚乱,原来喜欢的人被自己伤了心是这样难过的事情。


好在茨木也没有哭太久,抽抽噎噎地跪坐在酒吞面前,两个人一个哭红了眼睛一个打肿了脸,互相看了看,突然都扑哧一笑,想不明白之前的坚持都是些什么。


酒吞问他,“你为什么非要我赢你?”


茨木揉了揉哭红的眼睛,哑着嗓子说,“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把我打败了,你把我打败了,我才能跟你做朋友。”


酒吞装作一脸的豁然开朗,说道。


“傻瓜,梦都是反的。”


于是他们就成了朋友。


 


茨木总算是开始与酒吞熟络了起来,剑道馆一家心里过意不去,对他颇多关照,常差茨木送些点心,带一两句话。熟了一点以后,酒吞才明白外人说茨木是个养子的话也不是空穴来风,剑道馆一家上下人不少,兄弟姐妹好几个,叔叔婶婶更是多,总归是横竖对茨木有些说不出的不同,仿佛他并不是这家捧在手心上的小儿子,而是一位座上宾,虽然尊贵,但毕竟是个外人。


那时候两人已经是吃一碗饭喝一瓶汽水的交情了,有一天酒吞就跟茨木说起这个来,剑道馆正值午休,茨木嘴里塞满了炸鸡,咬着筷子,手里抱着便当的食盒,眼睛睁得圆圆地看着酒吞,然后一并弯起来笑,说道。


“何必在意这些小事。”


酒吞托着脑袋斜着头看他,天台上的风吹得醉人,仿佛嘴里叼着的牛乳吸管吸得都是酒了。


“那你说我该在意什么?”


茨木拿着一双筷子上下比划,什么天下,什么大业云云,说的酒吞无奈,于是把自己便当里的炸鸡塞给茨木,再把他碗里的梅干捡过来。


“要是换个人呢,”酒吞说,“那天要是别人叫你跟着走,你也走吗?”


“那哪能呢,”茨木不以为然,又仿佛有点气酒吞这么问他,说,“你喜欢吃梅干吗?”


“喜欢。”他扯谎说。


然后茨木就把梅干抢了回来直接塞进嘴里,想露出副得意相来,却被酸成了丑兮兮的一团,好一阵子才顺过气来,酒吞就想,难得他人长得好看,却是个傻的。


后来茨木要升学了,家里就干脆把他转去了酒吞就读的高中,说是觉得茨木一直也没朋友,就干脆送到酒吞面前,办入学手续之前还特地来酒吞家里打了声招呼,酒吞的母亲有些不高兴,任谁家的儿子差点让人一刀封喉,哪怕是小时候的事情,做母亲的肯定都不高兴,倒是他父亲十分高兴,觉得自己的儿子有胆子,不怕刀不说,还气量非凡,与差点要了自己命的人也能做成朋友,这才是他们这等名门望族之子该有的度量。


而酒吞就只有一个想法,以后能天天见到茨木了。


茨木恐怕是最开心的一个,一天下去想出来个新词,拉着酒吞挚友长挚友短,再加上他常年穿着的那身剑道服,腰间死也不放下的那把刀,活像是个穿越的,酒吞被他烦得有点恼,又恼又暗自欢喜,想说他两句,又想起他当初那套成王败寇的旧时代胜负论,觉得实在不知道从何说起,也就认栽,大不了别人问起来,就说是他小时候得过绝症中二病,能治好已经实属万幸,留一点后遗症大家睁只眼闭只眼吧。


两人没被安排进一个班,青梅竹马也没有那么多刚刚好的事情。有了剑道馆以外的时间了,才发现过去老看茨木耍刀弄枪的仿佛是个不好惹的,其实当真是个傻的,有时候气得酒吞分分钟想把过去那个把他当高岭之花的自己给掐死,不过茨木很听他话,他说,茨木你应该多说话,他就真的试着多说,可是茨木的生活十分简单,只有剑道馆和酒吞两样,他说不下去,酒吞就让随便说些什么,于是他就念剑道的口诀。


忘生,忘死,忘我。无念,无想,无敌。


酒吞问他,“你念这么久,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茨木摇摇头。


他就想,幸好茨木傻,又有点后怕,幸好茨木傻。


又好看又傻的茨木唯独有一样东西是别人碰不得的,就是他那把刀。


这把刀毋庸置疑是茨木一个人的,刀穗上有个铃铛,上面刻了茨木的名字,可是字迹斑驳,磨得似乎都要平了,仿佛至少也是几十年的光景,茨木太年轻,这字肯定不会是在他出生后刻上去的,这到底怎么回事就成了一个谜,然而茨木不说,酒吞也就不问。平日茨木把这刀得要命,什么时候都要带着,连上学也要拿来,也不知道剑道馆一家到底是怎么想,说是打小就这样,也由着他,自然是带不进去校园里,每天锁在储物柜里,下学的时候就再拿出来。


每天下午和酒吞一起回家,两个人并排走着,酒吞在右边,茨木就在左边,被茨木右手握着的刀,就横在两人中间,无数次酒吞想要握住那只摇来晃去的手,摸到的却只有刀鞘上凹凸不平的花纹。一点一滴地,就成了贯穿整个他童年的遗憾。


谜团解开的是高三那年的暑假,他们十八岁。


暑假的作业是星体观测,酒吞家里有望远镜,借了茨木家高高的屋顶,在酒吞看来不过是借机出来玩而已,甚至还偷买了几瓶啤酒和茨木喜欢的那款橘子水,茨木难得穿得随便,高中制服的白衬衫上有灰尘和美工课的颜料,衬衫角有一半掖进牛仔裤,却还是忘不了带着那把刀,夏天白色的短发汗涔涔地黏在脸上,认真得不得了一门心思扑在望远镜上胡捣鼓一汽,急得头上简直要冒火。


“你急什么?”酒吞懒洋洋地坐在屋顶上开了罐啤酒。“星星不会跑的。”


茨木边继续捣鼓边说,“挚友聪明非凡,这点小事当然不放在心上,我就没那么聪明,只好多费事了。”说的时候腰间的那把刀上的铃铛被夏风吹得来回叮铃叮铃地响,酒吞有一点醉了,这一点声响让他觉得百爪挠心,于是坐起来,撑着身子,想让茨木坐到自己旁边。


“茨木。”他喊道。


茨木在原地哈哈哈地就笑,“挚友这是在叫哪个。”


酒吞这才明白,原来不是刀给了茨木才刻上了他的名,而是刀原本就叫茨木,给了他,让他随了刀的名字。


于是他马上就顺着打趣,“我叫的是刀那个,要他自己走来。”


茨木听了,越过那台怎么也不好好工作的望远镜朝着酒吞探了探头,然后把手里的那些一并丢了,拿起放在脚边的刀走过来,走到酒吞面前,单膝就跪下,双手把刀举起来。


这一瞬间让酒吞觉得似曾相识,仿佛曾经看过无数遍,每一遍都是刻骨铭心,叠在一起,反而不知该回忆哪个,于是他真的接了过来,接过来,拔出来,舞了一个刀花,刀穗的铃清脆地随着他的动作呤呤作响,银色的刀刃在月光下闪着如水的光,茨木看着他笑,眼睛像月。这把刀曾经划开过他的喉咙,如今却在他手里,这个人曾经日复一日地背对着他舞刀,如今却坐在他旁边。


看酒吞把刀收下了茨木好像也了却一桩心事似的,也不管什么天体观测了,也不像是时代剧里面那样跪了,大大咧咧地坐在酒吞旁边。


“挚友你还记得我过去跟你说我做了一个你把我打败的梦。”


看酒吞灌了口啤酒点点头,就又说,“其实我还梦到你把我打败了以后,我就喜欢上你,你却不喜欢我,即使如此,我们还是度过了一生,到了来世再一遇见你就又把我打败,我就又喜欢上你,周而复始的,每次都一样。”


酒吞摇了摇头,捏扁了手里喝空的罐子,“都跟你说了,梦是反的。”


茨木看着不像是明白了,就说,“那挚友你说哪里开始就是反的?”


酒吞把捏扁了的罐子朝着夜色里用力地丢了出去。


“打一开始就反的。”


茨木点头,“也是,那时是你输了。”


酒吞无奈,看着远方的万家灯火发呆。


岂止啊。


他确实是输了。


 


于是一天到晚刀不离手的就变成了酒吞,茨木好像特别喜欢看酒吞拿着这把刀,酒吞来喊他上学,他拉开拉窗往下望见酒吞一脸不高兴地握着刀站在下面,马上就能笑成一朵花,虽然酒吞其实更想用这只手握住他的手。


酒吞家里也不是傻的,看出端倪来了,因为种种可以预见的原因,越发地不待见茨木,有时候要不是酒吞拉着进门的,是找上门来,或者是独自来的,总是会被以各种各样的理由骗回去,又不能进又不能走,就在不远处等着,每次都要等酒吞左右不见人去找他了,才知道家里又拿了怎样的傻话来唬他,气的就凶他。


“你怎么就这么傻?这种理由你也信。”


茨木低着头,就有点委屈,“我不走,也不能怎样,那是你家,也不能闯啊。”


酒吞理亏,只好以后但凡约他来了就要在门前等着,自此也就终于知道了等是一种怎样的心情,一分一秒不长久,心绪万千最折人,无论来的人最后有多准时,他总觉得等了太久了,而茨木似乎是比他还要明白他的心思,总是来得很早,比他还要早,平白吃很多白眼口舌,这让酒吞总有些不明白他,在他看来,茨木原本很难懂,接近了又很好懂,原本很傻,看久了,又总觉得其实并不是真的傻。


终于有一次,茨木上他家来找他被他母亲骗出去正好被他撞见,他二话没说拉着茨木就跑,茨木跌跌撞撞地还没爬起来就被拉走,跑得踉踉跄跄的,摔光手里抱着的礼物盒子,身上那件白色的毛衣被酒吞扯得几乎要掉下来,跑了好一阵子才稳,拉住了他的手,与他一起跑。


他们跑了很久才停下,停下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两个人气喘吁吁地坐下在地上,他们在小溪的边上,月亮在溪水里面,茨木看着他,问他。


“我们去哪里?”


酒吞其实也心虚,嘴上却说,“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只要和我在一起就行了。”


茨木看着他,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月亮映照在里面,就像映照在小溪里那样。


然后茨木说。


“好啊,可是挚友,我得把刀带上。”


他说的极认真,极平静,一双眼睛是亮的,将酒吞全然包裹在其中,就仿佛他说得是真的,他真的只想回去找他的刀,而不是想送企图抛下一切与他私奔的酒吞回家。


酒吞突然就有些没来由的难过,这一点的难过在夜色里一点点地变大,最后像是洪水一样地,一发不可收拾,他点点头,又点点头,说道。


“好吧,我们回去拿。”


于是他拉了茨木的手,这是头一次没有一把叫茨木的旧刀横亘在二人之间,夏末的虫鸣在路边,稀疏的萤火从草丛里升起来,照亮了前面的路。


他终于明白,茨木不傻,也不晦涩难懂,茨木只是喜欢他。


 


剑道馆改建了。


据说这一家原本也不是开道馆为生,而是铸刀的手艺家,颇有些运气,几代前就得皇室敬重,到现在子孙还会是每年为皇室铸刀,每年做不了几把,在如今也算是国学大家了,家里的几个孩子都也开枝散叶,馆长也想要带着夫人去乡下修养安度晚年,不过也有人说他们是因为得罪了人才走。


家里唯一还未成年的小儿子甚至在一家尚未搬迁的时候就已经送走了,问去哪里,也不肯告知。


茨木的母亲是个皮肤苍白的盲眼女人,独自接待了上门要人的酒吞。


“就算他不是你的孩子。”酒吞说道。


女人却说,“他是我的孩子,我十月怀胎,从我的肚子里出来的孩子。”


酒吞有些惊讶。


女人又说,“就算大家都说他并不是我的儿子,甚至算不上是个人类,但是从我的肚子里出来的,就是我的孩子。”


酒吞握紧了手里的刀,他从没听茨木说起过这些。


她用那双盲眼扫向他,“如果你做不到,就把刀还给我。”


酒吞不肯给,这把刀如今对他而言是一分希望,能让他等回茨木的希望。


“我们还会再相见,”他说,“无论他是活着,死了,化鬼了,转世为人了,碎成千片万片无处可寻了,我们还会再相见,这把刀还在这里,我到死也不会松手。”


那女人听了,点了点头,摸索着拿起了桌上的砂壶与杯子倒满了杯。


“你既然这样说,我也就放心了,孩子,相逢也算是有缘,前路漫漫我与你大概是再无相会,你留下来,喝我一杯酒再走吧。”


 


杯酒十年。


考上大学以后酒吞就彻底离开了本家去了京都独自生活,半工半读地毕业了以后留在了京都,学生时代的时候也睡了姑娘,但是没有用,他一闭眼,满世界都是当年那个穿着剑道服,抱着刀的少年的样子,没来由地就有些后悔,不是后悔遇见茨木和喜欢上他,而是后悔自己太心急,初遇的时候茨木的话一语成谶,还是太早了。


久而久之,周围认识的都知道他心里有人,也就敬而远之,他一门心思等茨木回来,也一门心思去找,可是怎么都找不到,让他简直怀疑茨木其实在躲着他。


而当他真的再遇见茨木的时候才明白,茨木确实是一躲躲了他十年。


那时候他被朋友拉去参加一个剑道比赛,说不上有水平,只不过出手阔绰奖品也不错,正好他休假,入围了能报销赴赛交通费,当作旅游去换换心情也是好的,于是顺风顺水一路打进决赛,主办方给买了豪华包厢票让他去趟东京。


茨木是他的最后一个对手,刚上场时穿着护具互相都看不出来,交手了一会酒吞整个人都像是被火烧着了一样,茨木肯定也是反应过来了,两个人打得越发不成样子,酒吞狠得像是要杀人,茨木见招拆招,最后也发起狠来,像是打算速战速决好跑路逃命,结果酒吞干脆不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把刀一扔就算输,冠军亚军这就见分晓,裁判司仪刚要上去,就看见冠军那个把护具一甩转头就跑,亚军更是不甘示弱,连护具都不扔直接就追了上去。


台下弯多绕多人也多,茨木没跑两步就让酒吞逮住了,死拉着不松手一把把人摁在墙上,茨木一点也没变,还是那副样子,那双眼,惊慌失措起来还是那么傻,一对上他,永远还是这么无能为力。


“我输了,”酒吞急切地压着他不让他跑,“看见没我输了,我输给你了,你就得带上我,去哪儿都得带上我,天涯海角哪里也别想跑,哪里也别想逃。”


茨木只有点头,来回地点头。


第二天他就拎着茨木上了回京都的火车,被他连夜乱塞的行李装了两大箱子,他们两个活像两个逃难的,上了车进了包间才想起来比赛的奖品还没领。


茨木一路上欲言又止好几百次试图解释,可他一开口酒吞就拉过来咬着嘴让他闭嘴,中途有一次到站的时候茨木豁出去了夺门就要跑,酒吞一下就给他摁住了。




发不出来走链接吧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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